他的明信片到了,从听到他寄给我一封信给收据,总共七天,一周
我泊好车,到达屋后小屋子,翻开门,对伴随而进的妻说道
或者秋兴阑珊里都有着贵族的威仪和显赫
为外来人口设下的门槛要多高就有多高,想想都不禁后怕,属于漂一族的杜甫已经领教过了斯地所居大不易
可以肯定的是,唐时京师的规模数倍于今天的北京紫禁城,在这样的国际大都会里,杜甫落荒而逃了:长安北望绣成堆
此时此刻,一个书生落拓了
嘉陵江上,阆水迂曲
生活在底层,奔逐在民间,而阆山巍然满含着翠色,一一君临草木的寿夭,蝉蜕,浩漫的历史和万物的激荡
偏居于乱世的安稳是片时而即刻的,得到的平静也深潜着长久的不安,多年来一直被恐慌和窘迫所折磨,杜甫从来没有得到过那来自神启的谶言,哪怕无意间泄露一鳞半爪的消息
广德元年秋冬时节和广德二年的春三二月,一生游荡飘零惯了的杜甫并不知道自己只剩下七八个年头了
上一轮盛世刚刚离去,下一轮盛世还很遥远也依然要付出非同寻常的代价
譬如唐初的李世民,清人王夫之就存疑说:况太宗之以夺大位为心,有不可示人之巨慝乎?盛世的回归和赢得尚且如此
因此,伟大的人物必有伟小的一面
盛世的绚烂就像遭到蚊子叮咬之后形成的痈疽和脓包,在即将溃破之前总要呈现出粉色的红,美丽之至,艳若桃华
等一枝桃花斜刺里探出草堂寺墙头的时候,黄昏来临
一个人可以听到有羽翅拍动寒风的声音,一种阴影随即压过眉睫占据眼睛,瞬间黑暗灭顶而下淹没了所有在静夜里的翻阅
在语言的丛林里生长着思想的蘑菇,夜灯下的翻阅者和思想者都明白,最艳丽的蘑菇往往聚集着最浓重的毒素,等到嗜食者出现症状的时候已经晚了
读杜甫的诗歌,伟“小”的他写得真是好,墨迹淋漓的别样文字,还有被毒素破坏殆尽的中枢神经,一如阶沿树桩上爬满的锈蚀和斑驳
粉饰,即是繁花茂叶之间闪赚的锦绣云霓,呼应着蘑菇鲜艳的色彩,永恒而持久地昭告着死亡的悲剧意义
一部二十四史,一部中国权术史
成者为王败则寇,秉笔者原本是要秉笔直书的,可惜不能
于是,文人放荡,有人乘势而上,有人激流勇退,有人闭上了乌鸦嘴
几乎所有的人都说凤凰是不存在的,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总有不安的文字一点点要在时间中得到必须的显现
草堂寺的上空,就有人看见一只神鸟飞临,一茎茎翎羽抖落,一粒粒黑色的文字集合着扇动世相的困厄
大地上,大时代无穷的幻象和作为个体生命的悲哀演绎着哀鸿遍野
黄昏之际,草堂寺周遭的景物烘托,使一个人的命运发出危险的光
光的远处,无以数计的伟“小”和困顿悄然站立
可是,就在最为熹微之处,有一个为人所熟悉的面孔突然得以显影,那愈来愈清晰的影像仿佛每一个登临者自己
然而,时光毕竟要腐朽物质设置的樊篱,一切都在变迁之中
草堂寺会毁,会在荒芜之上重构华堂或者蜗居——经过李家大院,听见有姐姐在昏黄的灯下唱周璇的《夜上海》——时空转换,朝代更迭
朱门酒肉,路有冻死,时代的悲伤和黎民的辛酸,商贾和权贵的淫荡以及舞女的媚笑兀自装点着春城天不夜,人语市如潮
试看广德年间尚为南楼的华光楼,骄奢淫逸和奢侈糜费也从来就不是营构者滕王元婴的专有
墙深廓高的阆中城里,广德年间的草堂寺隐藏在红楼绿槐的中间
枪一枝同笔一枝么?一介书生的杜甫,他哪里有那燃犀烛怪的本事?!那年那月,复杂的依存争竞使得诸多此消彼长成为可能和必须,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掌控着为我所用的平衡杠杆,或者说,一切都在被为我所用者为我所用着
等而下之,草堂寺和万寿宫,显然仅仅属于寺庙和道观的兴盛更替,只是不知道二者存在的先后,到底是杜甫来阆中之前呢还是之后
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关键的是广德元年九月九日至二十二日,杜甫正在急急赶往阆中的途中
相对来说,唐朝不算坏,比如白居易还可以写他的《长恨歌》,但唐朝也并不缺乏狗仔队和娱记,他们大嘴一张,一味地唱着赞歌,投赠着高帽,凡事儿都捡好听的说,“小众”们对盛世肉麻无耻信口雌黄的赞美使杜甫领略到了大唐的尾声,而作为姗姗来迟的写作者,杜甫在喊
想来,杜甫到底不是百姓,但他却又无法进入高层,忙活了一生的他难道不明白诗歌不是刀枪,不是食粮,不能救民于水火吗?赶赴阆中之时的杜甫已经散淡了庙堂多时,一路上的“羞见黄花”则是因为朋友房琯的灵柩停放在了不知是开元寺呢还是草堂寺的僧舍里面
当回过头翻阅杜甫的时候,会发现在诗歌里他是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他不能上鞍杀贼下鞍诗!后来的人说,他是执迷者,他是觉醒者
还说,他确实是那个时代的失败者
他要死了,死在一条船上
……已经黄昏了
黑犹如巨大的羽翅延展开来,诗歌在时间中拍动产生力量,神鸟啼叫着消失在风中……万寿宫街和草堂寺巷呈曲尺形蜷缩在嘉陵江一桥的贫民区
手指在刻有“万寿宫”三字的方砖上划过,凉凉的秋意升起来
35、现在,我站在你面前了,可是,你认不出我,你不知道我爱你,我想,这是世上最疼的事情了
父亲谈话少,只潜心潜心挖他的土豆
偶然在钉耙的铁齿不提防嵌入一个大土豆时,父亲才会有些夸大地咋呼道:唉呦,么样搞的脸上旋即露出惘然而又淳厚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