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盖上了瓦片,瓦猫也静立于屋脊
至此父亲才坦然地告诉我:给瓦猫淋鸡血是为了赋予其灵性,民间叫做“开光”;瓦猫必须经过全家人的抚摸传递,是为了保佑全家人的吉祥平安,民间叫做“祈福”
因此屋顶上的瓦猫是我们家的镇房之宝,不可轻视,更不能亵渎
听完父亲的一番对瓦猫的诠释,我才开始用心注意起瓦猫来
于是便很快发现,原来村里的家家户户屋顶上都有一只形神兼备的瓦猫啊!正是有了它们的存在与日夜护佑,整座村庄似乎才得以充满了宁静与安详
为了那壮烈的时刻,油菜花在瓜果飘香之际就悄然入土,历经了整个寒冬的严酷,孕育着最宝贵的生命精华,这与太阳同色的花儿和菜油,乃是油菜花纯金般的一片赤诚
小城,更多的是叫卖声
“补锣锅补铜锅补盆补勺什么都被,不管是铜锅铜盆铝锅铝盆什么都补”的小贩,又在冬天赶到这座小小的城池,用自己有些滑稽的动作自己怪诞的音腔作着广告,吸引着一些节约惯了的家庭妇女们,翻箱倒柜地从床底下,从杂物间,找出那一些锈比锅本身重的炊具,交给已坐在街边一棵落叶榕脚边的补锅匠
补锅全凭一双手,磨刀却全靠一身力
别看菜刀磨快简单,要让菜刀锋利无比却难
这时使的是暗力,用心使劲的那种,于是,磨刀的老人只好借助小曲给自己的劳动打着拍子,算是鼓劲,也算是自己给自己的生活加油
弹棉花父子扛着高过身材的弯弓,一边把一个大馒头喂进嘴里,一边不忘把那句走过万水千山的广告语发布出来:“旧被翻新,新絮加厚,结交新客是朋友;做工考究,里外如一,质量第一问众口”
只是这些年的人,连棉絮也懒得弹了,现成的丝棉被多的是,再不用翻旧成新
弹棉花父子的生易自是淡一些,但毕竟还是有他的客源
杂耍的江西老表,把灵性的猴子牵到街上,向行人致敬,表演着各种逗人乐的动作,翻着自由自在的跟头,只是,它永远也难越过牵着它手的主人的头顶,那是它喜欢蹲着的高山,它倒也不需考虑什么,现成的吃食,随处可见的笑容,都构成了它生活的环境
江西老表脸上皱纹丛生,却让笑容绽放得红红火火,猴子与他一块儿天生是喜剧型的演员,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些放了学的玩童,玩童们用父母给的零花钱购买着小猴子一个个惊险的动作
更具喜剧色泽的当然不止这些,那些自称是少林寺弟子的大汉,组成了18人的方队,正在18名少女的带路下正步走过大街,今晚就要在县城体育场公演
痧哑了喉舌的高音喇叭还在为演出叫喊,穿三点式的少女有些无精打采地做着老板交待的近呼下流的动作,传统的小城不也睁大眼睛,那些正在买菜的老人绕道而走,又不忍回过头来,往锣鼓声密实的地方偷看
小城平日练些拳脚的小青年自是坐不住了,他们认定那些少林寺和尚不是真的,就要前去理论,结果让治安民警一度为之紧张
妻子上夜班去了
她走的时候,正在下雨
一场五月的肆虐的暴雨
透过玻璃窗我看见黑暗的空中一条条雨线扯天扯地的倾泻而下,打的水泥地面发出疼痛的尖叫
临出门时妻子推开窗户望了望天,狠狠地骂了一句,拿起手电,抓过一把雨伞,急匆匆的下楼去了
咚咚咚的脚步声长久地回荡在耳边,踩的我的心一阵阵的发紧
时间是晚上11点30分
我坐在电脑前,点着一支烟,愁眉苦脸的盯着屏幕发呆,好一阵功夫,我敲不出一个字来
我开始怀疑,我所有的文字对这个叫陈集的小镇而言,是否真的有实际意义,即便是我很郑重其实地以文字记录下这个小镇,记下在这个小镇上教书的张先生,记下永远心仪着的同窗……十几年前,当我从这个小镇出走的时候,我就异常骄傲地想:这个叫陈集的小镇将走出她的第一个以文字立世的人,并且还要带走她的一位漂亮的女儿,我与这个小镇,就像鲁迅之与绍兴郭沫若之与乐山茅盾之与桐乡青镇……现在,我的这个几近狂妄而又天真的理想已有一大半夭折了,而且,这个小镇的面孔正一点点地陌生起来,离我也愈来愈远,并已走出了我温热的内心
这些,从我那些逐渐褪色的文字上就可以看的愈来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