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还没动手术的老汉出院了
老汉是坐在木板车上走的,他穿着那件露出棉花的旧棉袄,身上披着儿子们从家里带来的黑棉被,面向着陆军第十医院离开的
我问他回去后怎么办
老汉凄然一笑,说,人总是要死的嘛
老汉走时,阳光惨白,风从高处掠过,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知道故乡的豆子从未因我的消失而停止抱荚和饱满,我父亲的稻子也一茬一茬地长到1996年,然后交到哥的手上,带着眷念和遗憾顽强而丰饶地吐穗灌浆
这是无论认识多少新的人(那些已不必成为我的朋友和敌人的人)所不能比的
冬天深了
在冬天回家看看,我常常和父亲母亲坐在炉边烤火,我们三人都搣包谷,拉着家常
包谷芯子烧着,屹瘩兜烧着,暖暖的火炉边,我知道大人们的温暖已剩不多了,却要分给姊妹五个人,给谁少一点,父辈都会难过的
有时坐下来,点袋烟,很像享受什么,那田垄倒如沙发,那庄稼越发顺眼,不是农人是无论如何不能理解的
一路上悄悄圆满了生活人生的理想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