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月,却真是明月吗?明月即为我而生,我心中常自明月,常自凄凉
明月明月,似波水映人
月似秋水,风惊不起,却为朱颜出发
我想起了自己及那些被百把元一双的鞋子精心包装的脚
这些脚虽踩的是平坦宽敞的水泥路、沥青路、高级地板砖、精美的地毯,可双脚所负载的躯体毛病一大堆,让那些宰你没商量的医院笑得合不拢嘴巴
而这些粗厚的脚板上所负载的生命,大都结结实实
这正应了那句老话:“有所得,必有所失
”
过年是个要害的日子,在这几天咱们的亲情显得无比深沉,真实和缓
咱们要保护过年的时间,由于这段时间是最欣喜的、最清闲的、也是优哉游哉的
石磨循环不息一圈又一圈地转化着,吱呢纽的冲突声隔几秒就会响起,厨屋顶上漏下的太阳光柱基础径直地投在石磨上
刚吃过午饭,恰是一天中最倦的功夫,一家人却没有栖息短促,两个妙龄在推着石磨,三十多岁的母亲一只手搭引着石磨推手的把手,另一只手用勺子从摆在左右的木制粗盆中挖来上昼剁碎的鲜红的辣子,精确地放进磨孔中鲜红的辣子酱就从磨的下盘中流到大脚盆中
,歇下担子,卖蒜的过来,放下他的蒜
他们擦着脸上的汗,看着这几个老人如同看着自己的晚年
他们听着这熟悉的家乡小曲,竟然忘记了去做生意
生意是什么?“生意”并不是生命的意义
生意只不过是为了生,而生命的意义却不只在于生
这个县城是以做生意出了名的县城,可是,当那四个老人唱起了小曲的时候,当人们渐渐地围拢在三弦声跟前的时候,这个县城才是真正地有了“生意”——有了生命的一份情趣
远处的山坡上,他们的儿孙们在他们走过的地方耕种,近处的长街上,也正是你来我往的时候
老人们坐在一条人世的流水边,背靠着他们冬天的远山,他们在歌唱人生的冬天
他们的生命中也许再没有其它的季节了,于是他们便坐在春天的城门外歌唱着城里的春天、夏天和秋天
出了北哨门,就是田畴漠漠的郊外,就是青草萋萋的墓园,就是人生最后的一条黄尘大道
大道通天,天国的音乐已经在他们的耳边隐隐可闻,而且很快将会响成一片
在这一片天国的音乐里他们将云朵一样离开北哨门,石头一样在南郊长眠,但是现在,他们想,还是让我们把人间的三弦声铺满我们己经不多的日子,还是让我们在人世的三弦声里享受最后的快乐
我以前在街上看到过这样的一个情景:一个小女孩在唱歌,她的瞎眼的父亲在她身边拉二胡
他们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后来又向哪里去了
他们在世界上人们的行色最为匆匆的地方即最少歌声的地方——十字街头——唱起了歌来
人们慢慢地走了过去,人们慢慢地摸出了几个分币和毛毛钱
咣当一声,咣当当两声
咣当当当三声…… 我以前也看到过疯了的女人在街上唱歌
她一路唱过去,人们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人们甚至要捂上了耳朵,要躲开了身子,有些小孩甚至还要用土快去打她,因为她脏,因为她衣着不整,或者仅仅因为她不会还击
但她唱的歌还是清清楚楚的歌啊,那些歌词,还是那样的让人难忘: 烟筒眼,冒冒烟
牛耕地,种夏田
夏田黄,麦上场
镰枷打,簸箕扬…… 我没有想到我又会在这儿听到这几个老人的三弦声
那一天,我就蹲在他们的身边,是三弦声里最小的一个听众,也是最忠实的一个听众,同时也是最永远的一个听众
我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事,这样的人,这样的时刻好像很少
我像看稀奇一样看着他们的四种胡子四双不同的手
看着他们在我心里乱刨乱抠,轻拢慢捻,像马踏青草,像燕掠长天,像鸟儿啄着黄灿灿的小米
而现在,我终于记录下了我那一天的感动
我的心里响起了一支古老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