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十万人并没有都涌来要求洗澡,来的不过是个别的乡干部呀,派出所的所员呀,农业信用社的社员呀,乡中学的教师呀等等,都是些比较文明或者说是比较向往文明的人--讲卫生当然就是文明之一种
他们像过一个节日与盛典一样呼朋唤友风尘仆仆地来到师范,走后门托关系地进了澡堂,然后又得举着一个骄傲得不得了的头又钻到那仆仆的风尘中去,继续他们屁巅巅乐滋滋的人生路
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会承认,这里除了荒凉和死亡之外别无他物
天低得好象能碰着人的头顶(严格地说,是头盔),脚下只有马蹄跟不知名的野草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想,要是天色好一点可能就不会是这种情形,说不定还能见识一下“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
可空旷的四野除了我们散乱的身影外,根本没有其他活物
也是在成都那次
朋友山鸿要回家与妻团聚休假了
他执意邀请我们到了距成都数百里之遥的名山
在他的寓所,那个被他叫做“一园”的院子里,在那院里仅有的一笼芭蕉、一泓水池边,我们有机会尽情地畅谈了整整两天
话题本是零零碎碎,平平淡淡的
两个同样内向安静的人谈起来,也无风无浪,无波无澜
但给人感觉,却是那样地随意舒惬,神怡心旷
当杯中茶水淡得近乎透明时,我蓦地想起了当年在狮山的情形
那时的我和他,也曾是多么地“投机”啊
温温软软的感动,顿时细细密密地溢满胸怀
虽然历史懒得重复启幕,但我确信自己,已找到了睽违已久的温馨和真诚
在大雨中醒来,它已经是几个晚上,逐渐形成了一种习惯
然后你得到它,倒水,静坐,梳子再次睡觉
没有大情绪,只有安静安静,它有点抗性,慢慢地
这不免让我有些小小的自得
不用思考,不必在意,手上的功夫却能这么好!十七年前的我不是这样的
十七年前的我站在孩子们面前,其实自己还是个孩子
为了增加作为老师的力度,我手里举着一根粗粗的竹棍教鞭,并且让教鞭在孩子们面前不断地晃来晃去
有谁不听话,我把教鞭往桌上一敲,就义正词严让他站起来
但是我立刻就发现这显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他一旦站起来,他的海拔就变得比我高
而更糟糕的是,他似乎已经发现这个秘密了
他因此并不很在乎我的啪啪响的教鞭,我的大声的义正词严
他有时候甚至还懒得起来
我用手去拉他,他和我较上了
他的劲原本比我大,又以桌子为支撑点
他安然地坐着,而我满头大汗,这使得我的样子像是上演一出滑稽剧
我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只能闭着眼睛往前迅跑
我把一根竹棍敲成了竹刷,我做得像是一个泼妇
他却笑起来,他不怀好意的声音立刻在教室里引起了共鸣
那一刻,我不知道我是依靠什么才站住的
榕树?月光?我往教室外看了一眼,我的引而不发的叹息像一位末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