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或者是陌生的人,以一种群的形态拥塞在我的头颅中,又随着时光的累积覆盖,很多已经扭曲变形,很难分辨出个体的模样
至今还能够立体地呈现在记忆的人,了了无几
记忆中的老槐树,在那个夏天枝繁叶茂,卵形的叶子在微风地带动下轻轻舞蹈,并奏响瑟莎做响的音乐,细碎的节奏像是从细细的筛孔中摇落
我爬在祖母的背上,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槐树下,我坐在她的怀里听她讲故事,听着听着就出了神,无意间看见屋顶上空悬挂着一片云,离屋顶是那样的近,似乎一伸手就能够触到
我转过头看着她,想引起她的注意,没想到祖母微微闭着眼睛,嘴里慢吞吞地、一字一顿的叙述着
她显得很累,并且很苍老,渐渐地她终止了叙述,靠在粗糙的槐树干上睡着了
我安静的坐在她怀中,不想惊扰她,一个人静静地看屋顶上空那片宁静的云
这样走着感慨着,我听到悠扬哀怨的旋律传来,我闻声看去,原来有一卖艺人在一家服装店卖艺
唱得竟然是河南坠子,他的唱腔苍凉宽厚、含蓄深沉,很有董派风格
我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这个买艺人大约60岁左右,穿着蓝布褂子,运动鞋
瘦长脸子,主要是那两道长眉,给人一种气宇不凡的感觉
他的声音宽厚、磁性,有一种吸引力,从商人眼里一种沉醉的样子,我就知道他们也被感动了
卖艺话不多,拉、唱一会就站在那里不动,有人给一元两元甚至五角也不争辩
要是给了一元要求他在来一段,他就不唱,只用二胡再拉上一段
曲调悲伤婉转,真是好听
他走我也走他停我也听
他有时看看我,微微一笑,我有点惊慌
觉得有种占别人便宜的羞愧,可是他不向我伸手,我不知道怎么给他钱,他一直把精力注意各商店
我想起张爱玲有次也是跟着一位卖艺人听唱
张爱玲说,怕卖艺人向他伸手要钱,就赶紧躲了
我知道她不过是调侃自己,故意用这样一种语气而已
所以我们做人,就要好好地做好一个我,然后才能变而为另一个人,如朋如友,或官或民,亦工亦商,为奸为忠,是良是愚
一个偌大的世界人生,究其根源,竟是起于这一个小小的我!
──不知不觉地,我已经走出了好远的路程,而沙漠仍无尽头,远处的苍茫像一张灰色的布帘,隐约着城市和山脉
但这并不是我行走的最终目标,我更没有靠近的愿望
我只是想在沙漠行走的过程中获取一些与众不同的思想,让自己活着不那么庸俗罢了
在城市的边缘,也有一些游匠在走动,“修液化气、热水器、电冰箱、通下水道、修门配锁……”他们或背着一只工具包,或踩着一辆破三轮,手里执着一只扩音喇叭走街串巷
有时竟也碰到一两个磨刀匠,在老街区的巷弄里,三五个老婆子正挑挑捡捡家里的破烂,准备卖掉
现在穿衣穿裤,都买现成的,成衣铺比以往少了,家里的缝纫机都当废品卖了,就是留几把剪子还有用头
老人家不喜欢新玩意,旧的五麻子或是张小泉剪子一直不舍得扔弃,隔三差五的还拿它铰这铰那的
镪刀匠现在不多见,难得听到吆喝声:“磨剪子来――镪菜刀!”,听到一声半声,也激动得如要见个旧友一般
忙不迭地跑到楼下叫进院子
可现在的镪匠的要价也不同以往了,按刀论价,现在剪子五花八门,不铆死铆,改用螺丝,剪子腿也是塑料的合金的都有,不好随便动了,连刀刃都改成不锈钢的了,于是就不用先镪锈后上油的老程序
直接大卸八块,逐个弄好了,再依原样装上
菜刀也是五花八门,“哑巴牌”“康厨夫”“张小泉”“五麻子”“张麻子”“李麻子”……反正做刀的多半是“麻子”
刀好看是好看了,可不耐用,稍一用力就卷刃
镪刀匠们的“家伙”也多了,类似于气割气焊的工具用来热锻刀刃,他拿锤子敲敲刀口,说:“得换个刃”,电砂轮磨平刀刃,再拿出一块特种铬锰钢条,再用气焊焊上,锻、淬、再锻、再淬……一把好刀就成了,磨刃,上油,拿一根粗铁丝,放在板凳上一剁,“叭”铁丝应声断为两截,刀匠脸上不无得意,旁观的主人看得不胜欢喜
旧式的镪子也不用了,改电刨、电钻、电磨,这就是现在的磨刀匠们
他们还能够修锁配钥,小电器小五金,无所不能
从口音,年轻的在三四十岁左右,淮北口音,更老点的几乎绝迹了,他们应是黄河以北的人,口音硬梆梆的嘎嘣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