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麦子成熟的季节总会坐立不安,在麦子开花和叫嚷的日子里,在收割机轰鸣着开过原野和道路的时候,我可以感受得到她的忧郁
天气不能说不好,行程不能说不圆满
但我还是心疼,象每次离开那样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习惯性地收藏一些旧物,她的那个小小的红漆木箱里,不仅保存着我们儿时看过的小人书、小发卡、红头花之类的琐碎物品,还有一些发黄的信件,或者那就是父母年轻时候的通信,有我们几个孩子在外求学工作时写给父母的只言片语
还有那曾经为我们做鞋用的大小不等的纸样儿,母亲也把它们码齐了折在一起,夹在一本旧杂志里
因为这些旧物,记录了我们成长的一些重要过程,记录了我们生活中的经历,或者,记录了父亲母亲的爱情或者婚姻,甚至是记录了生命
再说老屋的事
我大爷就一直住在老屋
他是解放前的头两年结的婚,是我爷爷在世的时候给他订的娃娃亲
四清运动到了,有人打起了我家老屋的主意
还是沈聋子,他又成了四清工作组的组长
沈聋子一声令下,我大爷一家被很客气地请出了老屋
我大爷想不开,那天晚上在老屋外,徘徊了一晚上,哭泣了一晚上
“死记槐木牢”是我们这儿流传许久的谚语,那一年我真正领悟了农谚所包含的祖先的智慧
小木匠整日忙碌在小院里,他的脸让阳光晒得赤红
一会儿刨子,一会儿凿子,斧子
在他忙碌的背后,那个让木匠祖宗也犯愁的大槐树终于让小木匠剖开、修正、剖平,码成一堆一堆的框杖
这些下午小木匠的师傅不在,我看见他露出难得的笑脸,回到孩子的纯真上来
他毕竟只有15岁,正是无忧快乐的年龄,虽然活多而且累,但我偶尔也听到他嘴里哼着一两句听不清楚的曲子,我问他唱的是什么,他也不答,只是快活地冲我笑一笑
我看见那些铁板一样坚硬地槐木在他的凿子下闪着寒光,每一次下去,只能啃掉一点木渣,还溅起冷冷的光,震得小木匠拿凿子的手不小心就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