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长长的终身之中,能有几何人陪着你直到尽头?又能有几何人不妨看细水长流的尘世
一条路上人来人往,风雨升降,大概,能同业一段,即是一种莫斯科大学的缘份吧,而在同业之中,能在心地留住深深的担心,便是终身的余味
将近黄昏,爷爷或者孙子就去柴栏抱一抱柴,粗大的栗树柴,木质致密,经得住烧
山里的前半夜,人们习惯地坐在火塘旁边,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孙子抱来柴,先用根细短的柴在火塘中乱扒,埋在灰烬里还燃着的火炭像一粒粒金豆子,被他掘出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把他们聚在一起,找来火筒(用竹子做成,用来把火吹得更旺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吹,爷爷在旁边看着那炭火越来越亮,越来越旺,嘴角就咧开来,咧到耳根,安一锅烟,孙子马上拣个金豆子,安在爷爷的烟锅上,爷爷就开始吞云吐雾了,孙子呛得笑起来
揍上柴,塘火逐渐旺起来,亮起来,烟子,火枪,弓弩,猪尿泡,一件一件从黑暗中跳出来把自己挂在墙上,爷爷望着枪和弓弩,孙子也望着枪和弓弩,爷爷的胡须里就蹦出一些个老虎,豹子,野狼,熊的样子,孙子就听到了些惊险的故事,一脸神往地听着,火光舔着一张神游的小脸
中年人进来了,倒水,大口地喝,又倒水,洗脸,洗一天的尘土,洗一天的辛苦,换上一脸清爽和轻松,抱着儿子不出声地亲着
儿子脸上有火那烫烫的余热,熨平了父亲一天的劳累
夜深了,人跟火都醺醺地,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爷爷拿来一截最致密的栗树,插进火塘底部,用红热的炭灰埋起来,第二天早上起来,扒开灰堆,一截红红的炭火睡在那儿,像个刚生下来的婴儿
下午,身体还在那里,没有人敢于移动,一方面等待死者的家庭,一方面,我想了解事故的原始起源,我想讨论家庭赔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东西给我们提供了不少精神食粮呐,我悠悠然看着,想
还有人用它来抒情哩,像骆宾王,任侍御史时,因上书论事触怒武则天,被关进监狱,在狱中听到蝉鸣引发感慨,写下《在狱咏蝉》:“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借蝉寓意,抒发自己的高洁,十分感人
呵,眼前这蝉可是半点阻拦没有哩,飞易进,声易涨,听,一拨,一拨,又一拨,仿佛赶时间
我发现我差不多习惯这音频了
深夜1点了,门怎么都得关上了
我关好房门,用眼神对不停地旋飞的蝉说,好,你就唱吧,我舍眠陪君子…… 当蝉鸣把黑夜唱成又一个白天,听觉里的蝉声都转化成满脑子的昏胀
可我第一眼是找它,这个伴了我一夜的可怜虫——贴在纱窗上,静静的
拿来扫把轻轻拨过去,咦,它居然没飞起来,昨夜可不是这样哦?再一轻拨,它掉下来了
拾起来,已死
捧在手,看着,脑子里又浮出一个成语:“功薄蝉翼”
仿佛听见它在对我说:别怪我吵,我是蝉
“四年黑暗的苦工,一月日光中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我们不应厌恶它歌声中的烦吵浮夸
因为它掘土四年,现在忽然穿起漂亮的衣服,长起与飞鸟可以匹敌的翅膀,在温暖的日光中沐浴着
那种钹的声音能高到足以歌颂它的快乐,如此难得,而又如此短暂
我还在犹豫,朋友忽然来了灵光,说:要不,我换了手机号,让她找不到我
你说行不行?